
范汉杰在辽沈战役期间曾悄悄告诉杜聿明:“南京国防部熟悉内幕的人说,蒋原拟要廖耀湘将沈阳主力带到锦州,即将东北国民党军全权给廖,以后见廖受卫的牵制,不能执行蒋的命令,又拟以我打通沈锦线,撤出东北主力,将权力交给我。(本文黑体字,均出自全国政协《文史资料选辑》第二十辑杜聿明《辽沈战役概述》)”
卫立煌对老蒋的阴谋也所有察觉,他对杜聿明抱怨:“指挥所我主张设葫芦岛,蒋主张必须设在锦州,以后我要范移驻葫芦岛,范也是听蒋的指示,不理我的意见。”
陈诚在东北屡战屡败,卫立煌很不情愿地出任东北“剿总”总司令,老蒋却并没有授予其指挥的全权,而是私下里或明或暗地对廖耀湘和范汉杰许愿,并直接插手兵团级指挥,这也导致了卫立煌的命令得不到有效执行,那两个可能接他班的中将司令,原本是有机会逃离东北的,可笑的是他们被老蒋的封官许愿忽悠懵了,不听卫立煌好言相劝,最后都进了战犯管理所,并分别于1960年和1961年特赦。

卫立煌的这两个“准接班人”利欲熏心,在东北战场上一味盲从老蒋的瞎指挥,对卫立煌的正确命令拒不执行,东北“剿总”中将副司令兼锦州指挥所主任范汉杰写了《锦州战役的回忆》、第九兵团中将司令廖耀湘写了《辽西战役纪实》,跟杜聿明的文章同收于《文史资料选辑》第二十辑,这两个中将在回忆文章中都承认,他们是上了老蒋的恶当,要是当初听了卫立煌的命令,可能就不用进战犯管理所了。
熟读三大战役史料的读者诸君当然知道,杜聿明曾任东北保安司令部司令长官,在担任徐州“剿总”副总司令期间,又被老蒋调到担任东北“剿总”副总司令兼冀热辽边区司令官。
杜聿明杀了个回马枪,却没有对卫立煌提供实质性的帮助,因为他也是来“分权”的:“蒋介石派他的随从参军罗泽闿对我说:‘老头子(指蒋介石)要你到东北去接卫立煌的事,要我来征求你的意见。老头子认为东北只有你去才能执行他的命令挽回败局。现在卫立煌和各将领都不听老头子的话,不执行他的作战计划,所以弄得一败再败。希望你去能替老头子多分担点责任。’”
杜聿明在徐州已经有个“剿总”副总司令的头衔,在已经无力回天的东北再兼职,对他一点好处都没有,所以他从到东北的第一天开始就准备开溜,所以最后成功溜掉了,而范汉杰和廖耀湘则一心想通过自己的表现得到老蒋的认可,以达到接替卫立煌的目的,所以对卫立煌的命令拒不服从,卫立煌只好放缓口气给他们“建议”,这两人更是根本不买账。

卫立煌是想让范汉杰在葫芦岛建指挥所的,但范汉杰为了表现自己“与锦州共存亡”的决心,同时也舍不得“资源丰富”的锦州,就坚决不挪窝:“锦州是华北通往东北的门户,是东北的咽喉。我已了解卫、廖都对我不满,以及东北局势危急,内部意见分歧,矛盾很多。卫极力拉拢廖耀湘、周福成,也煞费苦心。但我仍以军人服从为天职,在危难之时顾全大局,回到锦州继续供职备战。”
大家看看地图就会知道,如果范汉杰把指挥所设在葫芦岛,逃跑将会十分容易,而在锦州一旦被包围,那可就插翅难飞了。
范汉杰在老蒋蛊惑下,先入为主地认为卫立煌让他去葫芦岛是不怀好意,还担心廖耀湘会与自己争宠,就在这种上下相疑的情况下,范汉杰在接到卫立煌的命令后,不但不执行,反而向老蒋打小报告并取得了老蒋的支持:“以当时形势,我认为如能以锦州守军吸引着解放军主力,而从沈阳和关内抽调两个有力兵团,在锦州地区与解放军作一次决战是一个好机会。我向蒋陈述了以上的理由,不主张撤出锦州。”

范汉杰指望的关内兵团,自然就是华北“剿总”傅作义的部队,就像后来淮海战役华中“剿总”总司令白崇禧不愿意派嫡系去徐州蹚浑水一样,傅作义当然也不会真派主力兵团去东北,而卫立煌也不会让沈阳仅有的那点部队被范汉杰调动,所以范汉杰的企图只能是一厢情愿——这就是中将与上将的区别:上将总司令想的是战略,而中将副司令和兵团司令的视野就窄太多了。
范汉杰两头指望,结果罗锅摔跤两头不着地,想跑也跑不掉了:“廖、侯(镜如)两兵团的援锦又无望,而我锦州守军连日战斗伤亡过大,市区又无坚固阵地可守,外援无望,只有待毙。”
范汉杰在逃跑途中被俘,如果他早一点搬到葫芦岛,可能就没这回事儿了,廖耀湘的野心也不小,他想成立一个机动兵团,把卫立煌手里仅存的精锐都收归自己麾下,被卫立煌拒绝后还十分不满:“我要他适时成立机动兵团与防守兵团,及时采取行动。但他顾虑影响长春,又顾虑这会引起周福成的不安和第五十三军部队的疑惧,还顾虑沈阳主力一动,长春、沈阳都会陷落,对他个人“声誉”不无影响,而且还要负“丢失东北”的责任。甚至还掺杂一些权力和人事问题:如他不愿当光杆总司令,把沈阳主力都编入机动兵团,他想要直接抓各军甚至各师。总之,这一切使得他不能着重从战略战术上考虑问题,总是迟疑不决,不采取果断的行动,这也引起我和卫立煌之间一些不愉快的摩擦。”

笔者看在辽沈、淮海两大战役中被俘将领的回忆文章,总是想不明白:都到了即将满盘皆输的地步,那些中将们为何还抢着往怀里揽兵权?范汉杰、廖耀湘想分卫立煌的兵权,邱清泉在陈官庄也劝杜聿明离开,把部队都交给他指挥。
卫立煌是反对廖耀湘出辽西的,郑庭笈告诉杜聿明:“顾祝同曾一再召集东北将领会议,要卫出兵沿沈锦路前进解锦州之围,卫仍坚决反对执行这项命令,并与顾多次争吵。卫甚至赌咒发誓:‘出了辽西一定会全军覆没,不信我同你画个‘十’字(画押的意思)。’”
卫立煌不愿意打内战,但坐在东北“剿总”的位子上,也不想自己的部队全被老蒋断送掉,但老蒋自有对付卫立煌的办法,那就是越过卫立煌直接给廖耀湘下命令,其亲信罗泽闿更是说得露骨:“将来东北战局,要由廖司令官负全部责任,因为全部精锐部队都掌握在他的手里。”

廖耀湘一开始跟卫立煌的意见还比较一致,但廖耀湘架不住老蒋一通忽悠,最后居然觉得卫立煌错了、老蒋对了:“蒋介石说完之后,我也感觉锦、葫距离短,又有这么大的陆海空军的力量,加上充足的油弹补给,迅速打到锦州,不会成什么大问题,就对蒋介石说:‘我决心执行总统的命令,立即行动。’蒋介石表示高兴。”
廖耀湘出辽西有去无回,但事实上在锦州解放、西进兵团已经失去战略目标的情况下,他还是有机会撤回沈阳的,但他跟杜聿明商量后认为回沈阳“等于慢性自杀”。
廖耀湘想拿下黑山来给自己挽回一点面子,碰得头破血流后才知道卫立煌的高明,但他已经不好意思再见卫立煌了:“我对敌情判断不确实,没有在预定期间内攻下黑山。我决心于二十四日立即按原定计划向营口、大洼地区撤退。同时用电话报告卫立煌,得到卫的同意。但他末了加了一句:‘万不得已时,可退回沈阳。’”
放下电话的廖耀湘还不死心,又对黑山发动了一整天的猛攻,然后才发现他既回不了沈阳,也去不了营口了:“但就在二十五日,发生两个我没有及时知道但极端严重的情况。首先,向营口撤退之路在大虎山以南被截断了。另一个重要情况是由黑山经新民至沈阳的公路被截断了,就是说辽西兵团退归沈阳的道路也被截断了。”

进退维谷的廖耀湘彻底麻爪了:“我正在考虑和犹豫难决的时候,卫立煌来了电报,说在这样危险万状的情况下,辽西的部队应立即迅速退回沈阳。这时,我感到恐惧,感到羞愧,因为我退营口的主张现在彻底失败了。”
不听好人言,吃亏在眼前。范汉杰不去葫芦岛,廖耀湘不回沈阳,最后都进了战犯管理所,这两人说白了就是志大才疏眼高手低,没有卫立煌的眼光和能力,却梦想接卫立煌的班,这岂不是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?
兵凶战危绝非儿戏,老蒋机关算尽,找了好几个人想取代卫立煌,这就给读者诸君留下了值得深思的问题:如果老蒋不越级指挥,范汉杰、廖耀湘等人不贪功夺权,而是全听卫立煌调遣,他们兵败辽沈是不是就能慢一点?在战败之后,是不是有机会在葫芦岛或沈阳从海上、空中逃离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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